炽愉

〔晓薛〕同坠

*现代  ooc  bug有 重生有记忆洋  晓星尘第一人称视角

那些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短暂而强烈的幸福，如喷溅出的浪花，在辽阔痛苦的大海上高高扬起。

我第一次遇见他，是傍晚时分在医院的天台上。他正在画一幅画，阴沉的天，吊死在房梁上的黑衣人，无数僵硬扭曲的笑脸。这话与他的气质实在不符。他长得十分稚气，因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，皮肤有些过分苍白了，头发长的盖住了耳朵。烟头殷红的一点火光，忽明忽灭，似是发现我在看他，他忽的抬头，扬起了一个过分甜腻的笑，他长得太过乖巧无辜，以致我不敢相信他叼着的是根烟。

他朝我招手，叫我过去坐。可能因为我最近处在焦虑和荒凉之中太久了，我对这个古怪的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我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他的身边

丝丝缕缕的流云，布满了整片天空，也割裂了落日。一半闪着阳光，一半流入暗影，一种浩大的平静，君临于城市喧嚣的表面，使城市渐渐静寂下来，静得奇妙而辽阔。

“画的真好，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？”他朝我这边凑了凑，嗓音也甜腻腻的。

 “他干了坏事，害死了很多人，所有人都期待他去死。”

他吐出一口烟，低笑着说“你听说过义城的故事吗？”

“没有”

“从前有个善良的傻道士，救了自己仇人的命，却被逼到自尽，再也不愿到这世上来了。惨吗？”

“惨的”我如实回答，心里却越觉得这个少年古怪。

“确实很惨，他那样好的人不应该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，甚至丢了性命。”他提了提嘴角“说他傻，他还不信。”

我也笑了“你从哪听来的这种故事？”

“我编的。总有人善良到即使被毒蛇咬过，等到伤痛褪去，又温柔的将毒蛇搂进怀里。不长记性，你是这种人吗？”

“应该不是。”
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大笑起来。我便也跟着笑，莫名其妙，但是确实我这些天最快活的时候。

天色渐暗，下来凉意泛起，我们的影子交叠着延下老长。

“天黑了，你还不回去嘛？”我问道。

 “我没地方去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和家里吵架了吗？”我心中隐隐不安。

“不是，没家，家里人早死完了。”他眼睛弯弯的，带着笑意在夜色中闪着光。

“我……我很抱歉”我的心皱缩起来密密地痛。或许应该抱抱他的。

“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，就行行好带我回家过夜吧！”他故意显得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是被笑意掩藏的试探。

好似在记忆深处，也曾有人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，实在是……

“好”算是被魔力拉扯控制，无论重来多少次，他提出的要求，我都不忍拒绝。

他僵在原地木木地抬起头来，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手在抖，眼神也茫然无措，像是刚被抽去的灵魂。

“还说不是，傻得可怜。”他轻笑道。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明白他奇怪的话语是什么意思。只记得他颤抖的手想去拉我衬衣的角，却又迅速收回了，我真的将他带回了家，一路上他只是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……

我永远是这样绝望

 永远是这样

他待在了我家里，他也确是古怪地厉害。他警觉得像一只兔子，任何一点动静，他都会惊醒，我只好将他按在床上，逼他接着睡。他身上总有一股果酒的味道，甜的腻人，是我很喜欢的味道。也许正因为这个，我默许了他总往我怀里钻，他睡不安稳，我则什么都依着他。他总能说出些我从未听过的俏皮话。在他到来之前，我深陷怀旧与孤寂中，或许我们都在对方身上汲取着温暖，并依靠这个过活。

傍晚，路过一家甜品店，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。如果将这个当做晚饭的话，噬甜的他一定会喜欢。那段时间，我每日都无比期待打开家门的那一刻，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会一直等待。

吱呀，门打开了。屋里没有开灯，漆黑一片，慌张和落寞迅速蔓延开来，冻结了血液。忽地黑暗中他朝我飞扑过来，紧紧的抱住了我，他只穿了一件背心，热乎乎的皮肤贴到身上，果酒的香气轻轻笼罩在我心头，很舒服。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，好像一辈子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下去也不错，他救了我。今夜，我没有将自己失落在生命中。

他的头发轻轻蹭了蹭我的脖子，有点痒。我听到他低低的笑，在夜中如同鬼魅。灯打开了，暖光瞬间照透整间屋子，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。他兴高采烈的朝我展示那诱人的甜点，甜美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各色光泽，烤串淡淡的焦糊味裹着孜然香。

“你怎么还弄了酒？”我将蛋糕放到桌子上“你还会喝酒吗？”

“没喝过几次，忽然想喝，你陪我吧。”

“好”我从未喝过酒，心中的憋胀让我不由开始渴望酩酊大醉的滋味，我们关了灯在蛋糕上点上了蜡烛，薛洋的眼睛被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，连他眼底的一点神色都看不清了。

“唉，你喝的太快了，哪有这样喝的”他笑道。我全身都被那种辛辣苦涩的液体点燃了，整个人晕乎乎的畅快，那么多的忧惧都混在酒杯中被一饮而尽了。

他学着我的样子，将酒一饮而尽，那酒太过辛辣，将他的眼尾灼得通红。我们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。他的脸庞也愈加欢快了，好似不知愁苦为何物，烛火摇晃着将他的唇和眼照亮，他的眼像鹿微微下垂着，显得很无辜。这个时候看人，自是要比平常多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滋味。

我们贴的很近，我能听见他缓缓的脉搏声。

“晓星尘，我又骗了你，你很快就会恨我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我的意识越来越昏沉了，穿透他的话语，穿透醉酒的激荡，从致命的恐惧悲伤中挤出一滴甘美来。绝望已倦怠，类似睡意或抚慰的什么向我招手。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，我看到了的。在这温和的良夜，他吹熄了蜡烛，从此隐在黑夜中。

你是我最依赖的药，是我无法拒绝的瘾。

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，醒来的时候天地已渐渐明亮起来，窗外清澈的光明，散乱的光斑照在屋子里，照亮了微小的尘土。我感到一阵假定的寒意彻骨，我摸到一手冰凉的泪。我蟋缩着身子，面对荒凉中留给我的一切，那个蛋糕他还没来得及吃。我艰难地站起来，是要去找他的，他一个人，这么大的城市，他能去哪？

梦醒当是拂晓时

空悲切

终枉然

“先生，请您冷静一下，详细告诉我们，这些天您和薛洋都干了什么？”“据我们所知，你们从前并无交集。“化验结果显示，他在酒中给你您下了药。”“这个凶残的少年犯在虐杀掉他的养父之后，又疯狂报复了所有参与调查和此事的知情人。其中包括您的好友宋子琛。”

我已经麻木双手控制不住地抖。嘴巴动了动，使出全身力气却发不出声音。痛苦在我心中破晓，像是白日的严酷真理，我所有的一切处在一种幻影以及虚拟的混合物之中，支离破碎。

我看向窗外

这个黄昏无限痛苦

无限漫长 令人痛不欲生

切开血管 落日殷红

他死在了城市角落的某一座高楼下，我去的时候，人们早已将那里清理干净，什么也没有留下。死灰色的天空中，一片荒凉。我站在街对面路过的人们窃窃私语，对那片地方避之不及。说来很可笑，我和他呆在一起快三个月，对他的了解却几近于零。

他的一生好像是用一组喧闹的滑稽剧写成的悲剧，连同真相被铺陈在我的面前。闭上眼都是他带着无辜笑意的眼睛。

麻木的心活不过来了。

要下雨了，湿云就这样破败而阴险的悬在上空，我走在尘街上，直至没入黑暗。为什么要死呢？是怕真相败露在你我面前吗？

“你为什么要去医院？”

“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笑脸，而那里的人都笑不出来”玩笑似的回答。

街灯像是被泪水婆娑了眼睛，又像是盖着面纱，散发出惨淡的光，射透了冰冷的黑暗，又慢慢的从湿乎乎的地面上吮吸着自己的影子。他身上的香味还未散去，鲜花仍在开放。

愿有情人终成眷属

愿爱情保持一生

我回了家，屋里已没有人在等我了。你这样说谎，这样苦涩的骗我，我最甜的幻梦与狂想。我切开了那个大的蛋糕，有点腻，我吃不下那么多，其余的都分给他了。我不停的斟酒，灌醉他，他就会告诉我他的从前，他的苦痛，我将会大声的质问他。

就像疯子们做的那样，把梦中依然盛开的干枯花朵披戴在自己身上。